我们被老师带进办公室。进办公室那一刻我心里很凉，好像被人带进了一个屠宰场似的，四处看看，办公室里只有几个老师在备课。数学老师指示我放下手里的东西，又指示我们背靠墙并排站着。他没有马上投入训话程序，而是自顾自掏出香烟和打火机，在我们对面一屁股坐下，打着烟抽起来。

烟抽了不到一半，老师才说，你们说说，怎么罚你们吧。

见我们全都哑着，他就来看我。你说说。

他指示我。

我没敢作声。我看看罗细细。罗细细也看看我。

老师见我们都不吱声，像保持着空前的默契了，就说，好。都不说了。我来问你们，我那堂课都上了些什么东西？怎么不知道？瞧你们吧，回头就给我把课后的习题做清楚了等我检查，你们给小心了。

他的话里不无威胁。

我说老师你让罗细细把头发给剪了吧。罗细细瞪我一眼，可能是怪我不该说，因为老师已经作出了外罚。她说，还剪呀！这是我妈让我留的。

我心想又来了不是。这哪能由你妈。

老师说，让她把头发剪了你又剪哪里去？把手砍了么？罗细细见老师递了一杆子出来，又顺着这根杆子往上爬，说以后不把头发往后搁不行了吗，真是的。

正说着话，罗细细的妈走进办公室。

徐豆豉看到罗细细和她班上的优等生一块儿像两只箭靶竖在数学老师面前，立刻愣了一息，继而很生气地瞪她女儿一眼，说，你又做什么好事了？罗细细低了头。徐豆豉就把目光越过罗细细的头投到我脸上来。我不敢回避，就替罗细细回答说，罗细细头发长老搁到我书上来。

徐豆豉说，你这俩人都成什么了，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同学之间要互相团结友爱。

我不知道徐豆豉说的是气话，心想罗细细的头发侵犯了我跟想互团结友爱有什么联系。难道就让她那么在我面前神气，就这样忍气吞声搞团结友爱么？

数学老师见罗细细的妈开了腔，便不再说什么，把我们全扔给了徐豆豉。

徐豆豉说，你让她她让你这不就行了。

听她这样一说我才似乎明白了，她是在怪我不该说。

罗细细两个眼圈泛红，委屈地说你扯了我一大把头发，怎么就不说了。

徐豆豉听罗细细这样诉苦，说，小孩子怎么可以这样粗野的。老师怎么教不会你。

我意识到这母女一定要拿我作戏了，看看数学老师。他妈的正在喝着那个茶。别的老师有的抬起头来竖着耳朵听。其中有一个戴着眼镜的女老师说，那是不像话了，这么小就动手动脚，再大点儿不把你们罗细细的头拿刀子切下来呀，昨天晚上我还看到电视上少儿犯罪的纪录片呢。

徐豆豉搞了十多年教学工作，整一个逻辑狂，常常在班会上强调要对某些同学的不良行为要见微知著，要防微杜渐，要常抓不懈。我们毕竟是娃娃，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