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右手微微提了提马辔头,那白马似乎懂得老者的心意,又昂了昂头,甩了甩尾,强劲有力的马蹄下迅速翻飞着一块块压实的雪片,它后面的那辆简单的几乎毫无雕饰的车厢随着起伏的路面一摇一晃地行进着,车轮碾雪留下的两道不算太深的印子在车后一直延向茫茫的远方……
风更猛了,雪更急了。
然而马车却突然停住了,白须老者警惕的目光四周一扫,微微侧头向车厢内沉声说道:“少爷,前面……”
“不要理睬,绕过去,继续行路!”
“是,少爷!”
马车依旧一摇一晃地走着,不远处,是一大片夺目的红雪,淡淡的血腥在这凛冽的劲风中更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死者何人?”
“兵器皆是铜鹰爪,八成是鹰爪门之人。”
“应该是十一个人吧!”
“是的,少爷,只是少了一条腿和一条胳膊,看来鹰爪门的孤腿头陀和独臂道人必在其中”
白须老者神情激荡,心底思量:“看来少爷之功夫的确不在老爷之下了啊”。
是啊,当今武林,有几人能在暴风骤雪里光闻血腥之浓淡即可辨死伤之人数?
“‘五马分尸’久踞川西,怎会突然出现在晋北?”车厢里喃喃之言,似在询问,又似在自语。
“恶斗在半个时辰之前,想必这五个愣鬼已经在雁门关前的客栈等着我们了吧。”声音虽然不高,但却透着一丝欣喜。
尔后,车厢再无声语。
怒吼的狂风把吱呀吱呀的轱辘声撕碎狠狠地抛向了远方。
白须老者暗自思量:老爷想得不错,少爷的确可堪大任了,可是,这么一件万难之事让他担当,是不是太过难为他了?他毕竟只有十七岁啊!可是,可是老爷也是迫不得已呀!唉……
虽千万人,吾往矣!
父亲在那个晚上的嘱托已深深铭刻在他的心底,父亲那百死无悔的决心,给了他深深的震撼,每当他想起此事,一种从骨髓里迸发出的使命感烧得他全身血液沸腾如火。
人活着,本身就是种责任。
马车来到雁门关前之时,已是傍晚时分。
风终于定了,雪也终于停了,西山一丈高的天边,那轮红日终于挣脱了阴云的遮掩,贪婪地凝视着这片白茫茫的大地,血色的余辉好似红色的绸缎,轻轻笼罩在这一望无垠的松软而又洁白的积雪之上,白的刺眼,红的夺目。
关前客栈是出关前最后一家客栈。
客栈不大,上下两层,上面安静,为睡觉歇息之地,下面喧闹,是吃饭聊天之所。这是一般客栈的结构布局。
白须老者勒住马车,只见一只白皙而有力的手掀起了马车上的布帘,接着,一个少年微微弯着身体,走出了马车。
俊朗的面庞残留的一丝疲倦竟在这白雪红日的映衬下突然消失,锐利的目光快速闪过,一副先前还严肃凝聚的面孔居然在瞬然间被终结,当他抬起头环视周围的时候,平静的没有丝毫波澜的表情,竟同这雪后的世界一样的自然,雪后的世界除了自然就剩下雪中埋藏着的不可捉摸,而那自然的脸上,除了自然外,同样也只有不可捉摸了,是的,没有谁能从他这平静的表情中看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