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屋外陡然间响起蒋晓梅的笑声：“沈老师，你怎么又来了？我家红尘不打算念书了，我要送她去镇上的皮鞋厂打工，赚点钱给她自己做嫁妆呢……”

沈舫慢条斯理地回道：“孩子还小，国家正在实行九年义务制教育。不读书，没出路的。难道你忍心让红尘一辈子打工？”

蒋晓梅咯咯咯地笑起来，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甜美，乍一听，她根本不像是殷红尘的母亲，而像是年轻多娇的姐妹花。

“沈老师！你瞎说什么呢？”蒋晓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习惯性的轻佻：“你去镇上打听打听，认识我的男人哪个不知道？我在舞厅里跳舞营生，每天辛辛苦苦地赚钱供孩子吃喝拉撒。现在不是我不想让红尘回学校，而是她自己不愿意……我总不能打她骂她吧？听说学校里不准体罚学生，教育局抓得紧，要不然你们老师也做不下去的……”

沈舫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诫起来，都被蒋晓梅满不在乎地敷衍过去。

躺在二楼的床上，殷红尘的思绪一片混乱。

如果她没有记错，第一次退学发生在初三。

当时她在青木镇初中读书，母亲蒋晓梅在镇上的舞厅里陪客，跟好几个小老板暧昧不清，害得殷红尘在学校里被人指着鼻子骂，说她是妓女的种，脏得很。

后来殷红尘一气之下，便赖在家里，不肯回学校念书。

沈舫是初三二班的班主任，为人有点严谨刻板，对殷红尘的态度却是十分友好。

虽然蒋晓梅在青木镇的名声早已败坏，但是沈舫不畏流言，苦苦劝说蒋晓梅替女儿缴纳学费，保证下一代的教育。

殷红尘一骨碌地从木板床上爬起来，然后猛地推开二楼的木头窗户。

果然，门口种着一片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凤仙花。

正值暑假，天气炎热，绿荫中不停飞出夏蝉的嘶鸣。

沈舫应该是来家访的。他骑着一辆半旧的凤凰牌自行车，身上的衬衫早就洗得发皱，脚上是一双军绿色胶鞋。

蒋晓梅坐在门口，穿着一件俗艳的绣花长裙，趿拉着一双塑料花拖鞋，年轻娇美的脸上却隐约透着一丝对生活的小小野心。

殷红尘直愣愣地盯着楼下，好半晌，她才急促地喘着气，兴奋无比地笑道：“我回来了！我没死！我真的回来了！”

“发什么神经！”这时，蒋晓梅突然抬起头，看到站在窗边的红尘，不耐烦地呵斥道：“滚回去睡你的午觉！”

激动过后，殷红尘迅速冷静下来，她冲着楼下的沈舫使劲地挥挥手：“沈老师！过完这个暑假，我就回学校！”

沈舫似乎微微一愣，然后他满脸期待地看向蒋晓梅。

蒋晓梅随手抓起一把葵花子，咔嚓咔嚓地磕起来：“家里没钱！如果你非要回校，那就自己想办法！我反正没有多余的钱供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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