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换一天,常菀可能会跟她说,章晗这是你自找的。换作是你,如果一个多少年没联系的故人突然打着梦见你了的旗号跨越上千公里来跟你叙旧,你会如何理解?成年人不该在将自己置于普世游戏规则中的时候,却扮演无辜者的角色。可是今天,常菀只能在凌晨三点抱着睡梦中的万壹出门,去机场把她接回家。
章晗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把身子探过去靠在常菀的肩膀上,眼神比车窗外的黑夜还要幽怨。
“我受伤了,今晚可不可以住你家……”
“可以。”
“真的啊?那,你明天可不可以免费帮我约秦大帅哥两个小时?让他抚慰一下我脆弱的小心灵……”
“可以。”
章晗突然坐直了身体,不可思议地看着常菀。
“你从来不会答应我这两个要求。说,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见她不说话,章晗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后座上睡着的万壹,气急败坏却压着声音说,“是不是万壹又喂虎妞吃巧克力了?”
“明天我得送你回家见你爸妈。”
章晗撇撇嘴靠回到座椅靠背。
“我妈又找你了啊?你这个叛徒。我不去她家,再说了,她家那个王青树也不是我爸啊!”
“你爸回来了。”
“啊?”
常菀很少做梦。她大学时的代课老师说,其实人每天都会做五六个梦,只是在睡眠周期的不同阶段醒来,记忆所反馈的存储信息也会不同。也就是说,梦是客观存在的,只是看你醒来时记没记住自己做了梦。
当初跟秦朗当面申诉了工作安排的不公之后,常菀就做好了走人的准备。没想到他不声不响,两天之后,突然通知她参加他的一个心理实验。即便是被当作实验对象,常菀的态度也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她刚进大学那年秦朗恰好毕业,但这并不影响她一路听着关于他被几届学生翻新加工过的各种事迹,直到她站在他归国后开的这家心理工作室,亲眼见到他本人。所以即便成为小白鼠,常菀觉得自己也一定能被他点拨,修炼成精。
实验的具体内容,简单来讲,就是睡觉给秦朗看。他会在另一个房间里,通过各种仪器传输的数据和画面掌控常菀闭上眼睛后的一举一动,甚至是她自己都感受不到的身体反应。这让她觉得惶恐,导致连续几个晚上都以大段的失眠宣告实验失败。懊恼之余,身体的承受力也开始报警,结果某天午后,常菀实在扛不住了,便在咨询室里睡着了。再醒来时,常菀感到神清气爽,睁眼却看到亮着红灯的摄像机和连在自己身体上的各种仪器线。从那天开始,他们的实验顺利进入正轨。人就是这样,一旦第一道心理防线被突破,就格外容易被全面攻陷。可秦朗却说,常菀是一个潜意识自我保护能力极强的人,把所有的情绪都严密地封闭起来,即便在睡眠这种大脑对人放松了监控的过程中,身心都无法缓解那种紧张感。这样的人,连自己都不信任,几乎没有可供疏导的突破口,要么成为一块可供雕琢的好材料,要么把自己逼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