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长莺十二岁生辰那天,嫡母把我叫了去。
她高坐榻上,赏了我一泼热茶。
那茶烫得很,我本就粗粝难看的双手瞬间红肿。
浸淫深宅多年的主母睨着我,她问我知不知道木秀于林的下一句是什么。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我跪在被她摔碎的茶盏上面磕了两个头。
「母亲大人,玉儿今日受了凉,一不注意还磕坏了膝盖。大姐姐的生辰宴,怕是去不了了。」
老祖母说过,会在今日为我和沈长莺各自目色以后的夫婿人选。
我知道她不会亏待我,但我去不了。
嫡母笑着夸我聪慧,放我走了。
我独自去到府中后园的小湖旁,沉默地把手放到水里。
疼,刺骨得疼。
远胜于我幼时和阿娘在腊月里为庄上小主徒手洗衣的痛楚。
那时的我是有阿娘喜欢的姣姣啊。
可现在不一样,我是沈藏玉。
眼泪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怎么也止不住。
直到那时傲气未敛的容楚忽然出现在我身旁。
他神色老成却真切地宽慰我,一个与他不相识的人。
小容楚掏出锦帕,将我湿透的十指擦了个细致。
我自知双手丑陋不堪,挣扎着想要收回。
却在恍惚间对上他望向我膝盖的双眸。
那里被茶盏碎片扎烂,洇开血迹。
「你疼不疼?」
他蹙眉发问。
在那一刻,阿娘温柔的声音不知怎的就浮上了心头。
「姣姣呀,你疼不疼?阿娘给你吹吹,姣姣就不疼啦。」
阿娘,可我没有阿娘了。
她早就死了,死在了六年前那个没有火光的寒冬。
死在了我记忆里逼仄窒息的别庄。
「阿娘,我好想你啊。」
我撞进容楚怀里,嚎啕大哭。
是了。
在和容楚头一回相见的时候,我就这样失态。
09
容楚对我来说是个很特别的存在。
我可以窥见所有人心中的一隅,但我从来听不到容楚的心声。
所以我和他相处这四年里,全靠猜。
容楚少爷皱眉,是他不高兴了。
容楚少爷垂眼却勾唇,是他高兴又不想让别人看出来。
我有一回调笑他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摸清小侯爷你的心思,入你的眼啊?」
容楚早该习惯我打趣他,却在我问出这话的时候哑然许久。
「沈姣姣,你知不知道谨言慎行。」
他没敢看我,一缕羞红倒先浮上如玉耳廓。
我那时望着容楚略显慌乱的视线,指尖忽然紧了紧。
我和容楚的每一次见面都是偷摸着的。
他知道沈长莺母女两个的性子和我在沈府的境地,来见我时要么翻墙,要么就打着向我父亲求教的由头。
金尊玉贵如他,回回见我时都灰头土脸。
时日推移,京中流言渐起。
威远侯家的小侯爷,心悦于丞相千金。
但这流言里的丞相千金不是我,是沈长莺。
沈长莺自打流言兴起后就娇色满颊,甚至还会到我面前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