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端着锅上了桌，没好气道：「你就会惯着他！我也不晓得那天上海有什么好看的，几百年了都一样的黑黢黢，他怎么就看不腻！」

垂头挨训的我听此，挺直了身子昂着脑袋反驳道「不对！天上海不是黑漆漆的，那里晚上有光！而且明天宴海节的时候会更亮！」

母亲搁下碗筷，也不抬眼，边盛饭边说：「是吗？有多亮？有咱家烧柴火亮吗？」

我一愣，自知答案是何，于是矮了身子，不再说话。

我就是想知道天上海到底能有多亮，才每天半夜偷摸着上房去看的。

饭桌上，我一语不发的扒完了饭。

母亲终究是心软，见我闷闷不乐地搁下碗筷，柔声道：「明天你阿爹要去荆棘林打猎，让他带你一起去吧。」

我眼睛一亮，喜上眉梢。除了看天上海，我最喜欢的就是打猎，明天宴海节，我能光明正大地看天上海，还能打猎！可一转眼又想到阿娘刚才的话，便又没那么开心，有些扭捏的「嗯」了一声，然后钻回了自己屋里。

在这常年寒冬的北地里，柴火是仅次于水的珍宝。所以大部分人家，除了前厅，屋里是不烧柴的。

冷夜难捱，我将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地裹在皮草里，举着捡来的发光石辨认着已经看了几百遍的史书。

封皮镌刻着神秘纹路，翻开皮卷，第一页上就写着《天上海》。

微弱的荧光，将昏黄的皮卷映得更加恍惚。我食指轻点，逐字逐句的研读着。

「从前，地上有好多水，无数滴水放在一起就叫做河；无数条河抱在一起就叫做江；无数条江聚在一起就叫做海。

大海宽阔无比，蔚蓝碧绿，内藏不可胜道的奇珍异宝。

然而七百年前，我族犯错，触怒天神。天神怫然，巨手一扬将所有水源掷于天上，于是，地上再也没有了水。地上海也就成了天上海。

万幸，天神尚存怜悯，从天上海里抛了根水柱下来，供水于地上人。水柱通天达地、万古不消，世人谓之"天地梁"。

百余年后某日，天神息怒，借天地梁馈赠活水于民。是日，天地梁通体倍增、水流湍急、浪潮翻涌、一泻千里，所流之水可供万人使用终年。

那一日，乃一月七号。此后，我族人民为感念天恩，便将此日立为“宴海节”。

我族人民须谨记，时刻忏悔、效忠天神、怀德大海。」

读完这页，我果断将书一合，将手里的东西塞在枕下，躺平睡觉。

剩下的那几万字，我都不感兴趣。

寂静的夜里，我闭上了眼，耳边是自己匀称的呼吸声，脑中则是无数个疑问。

七百年前苍耀一族到底犯了什么错？

能将水扔到天上去的天神是什么模样？

为什么宴海节的时候天地梁的水就多了起来？

那天上海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发光？

为什么史书写的这么含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