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一,是我与陈彦之成亲的日子。十里红妆,承载了多少女儿梦。这一场婚宴,极尽奢华。就连当初言弟封后,都没有这样的仪仗。
于礼不合,可言弟固执己见,一定要给我最好的。
也许十年之后,也有人忘不了这日的繁华,要与子孙津津乐道。
白笙和玉歌几乎要拼了全劲儿来替我梳妆,我一张脸都快捏圆搓扁了。
原来成亲是这样麻烦的事。我很想随意一点,但看着她们兴致勃勃的样子,我还是把拒绝的话头吞了回去。
言弟也亲临长公主府观礼。言弟拉着我的手,眼中隐约有泪。
可他是个帝王,所以那滴泪始终没有落下。
「阿姐今日要嫁人了。」
我听得见,他唤我「阿姐」。从前在冷宫的时候,他就不叫我「皇姐」,而叫我「阿姐」。
物是人非,上一次他这么喊,我还是冷宫里那个吃不饱的小公主。如今,我竟要嫁人了。
「大喜的日子,言弟也当欢喜些。阿姐是招驸马,又不是出去和亲。日后想阿姐了,阿姐便进宫看你。与从前,没什么两样。」「阿姐,若那陈彦之让你受了委屈,你只管告诉我,我给你撑腰。」我笑着点头,许是被气氛感染,眼角竟也生出了几分湿意。
原来,成亲的感觉是这样。
府里的人忙忙碌碌,府外亦人声鼎沸。
头上的凤冠格外奢华,却也压得我喘不过气。
送亲、接轿、拜堂……等到我脖子都僵痛得麻木了,我才坐到新房中。
银烛高烧,红帐香暖。榻上是撒下的红枣、花生、桂圆,取「早生贵子」之意。有些硌得慌,我将它们推到一边。
不知等了多久,我都快睡着了,才听见开门的声音。
我忍不住轻笑一声。
想必为了晚点见新娘,他故意拖着,被灌了不少酒罢。
倒也是为难他了。
只望他酒品好些,莫要在今日发酒疯。我虽然经常饮酒,偶尔发发疯,可我不喜欢别人也发疯。
总归该有一个人清醒着。
一双靴子逐渐出现在我盖头下的视野中。步伐稳重,看来酒品不错。
听说没被流放前,陈彦之也是不少闺中少女心上的良人呢。
我等着陈彦之来掀开我的盖头,可他始终一动不动。
怎么,醉傻了么?
***脆自己掀开,一抬头,对上了他冷漠的目光。
本想冷嘲热讽几句,可对上那双眼我便说不出了。
也许是烛光太过摇曳,我一时竟以为与我成亲的是那人。
不过那人是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的。
愤怒,屈辱,怨恨……
「怎么,长公主也如女儿家一般,想着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么?可惜了,怨偶之间,何求静好?」陈彦之带着不屑一顾的冷笑,朗声道。这倒衬得我像十恶不赦、强抢民女的恶人一般。
我确实是个恶人。
我摘下了凤冠,青丝瞬间落在肩上。颈部终于轻松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