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老爷满头白发，眼皮几乎耷拉到眼帘下，偶尔的抬眸透着一股看透人心的精光，脸上沟壑纵横，面容苍枯。

他半靠在椅子上，脊梁微勾，拐杖放在一旁，拉起我的手拍了拍。

那树皮一般布满褶皱的、冰冷的手，像是一条毒蛇缠绕在我的手腕上。

“是。”

我柔顺应承着。

我本来以为今晚会很难熬。

正当我坐在床沿等待时，出乎意料地，下人传来消息说庄老爷病了，让我早点歇息。

几盏烛火随风而动，我撰紧衣裙的手慢慢松开了。

第二天，我去看过了庄老爷。

许是昨日太过劳累，又饮了酒，他躺在床上，浑浊的双眼直直地望向我，一副行将朽木的样子。

“好好……好好逛逛。”

他有些费力地、含糊道。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紫檀木沉沉的气息，混着那股浓烈刺鼻的药味，让我的胃都有些抽搐。

我温顺垂下头，行了一礼。

“您保重身子。”

我走出房门，深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肺部那些腐朽污浊的气息全部赶出我的身体。

支开身边的下人，我独自在庄府里闲逛着。

宁州位于北方，远离军阀战乱，这里的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

庄家经过世代积累，虽说乱世里不免受到影响，可几代积攒下的家业达到了惊人的地步，几乎一手掌控了整个宁州的经济命脉。

我思索着，走进一个凉亭。

正值春末，庄府后花园里花开正好，山茶花热烈芬芳，虞美人妖治艳丽，紫藤如瀑布般宣泄而下。

我想到了那日敬茶时看到的那些姨太太，她们也曾有灿烂娇艳的时光，可如今只能在这白墙灰瓦中无声无息的腐烂。

不经意间，我回过头来，发现一个年轻男子站在凉亭外不远处，正怔怔遥望着我。

2

我轻扫一眼这个陌生男人，仔细回想着入府来看到的那些面孔，似乎也就那个外出办事的二少爷未曾见过了。

未待我有动作，似发觉我已经注意到他，他抬步向我走来。

离的近了，我才发现他样貌生的相当不错，目如流星，眉眼冷峻，脸部轮廓干净利落，面容间充盈着富家公子哥特有的傲慢和疏离。

他穿着一身新式衣衫，似乎是叫什么西装，衬得他长身玉立，格外俊朗，与死气沉沉的庄府格格不入，带着少年郎的朝气与生机。

他在离我几步的距离停下，清晨薄弱的阳光洒在他宽厚挺拔的肩背上，高大修长的身躯将我完全笼罩在他的身影之中，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一丝淡淡的青草气息，随着呼吸一点点充盈进我的身体。

我抬眼，正撞进一双乌黑深邃眼眸之中。

“在下路过此地，不想小姐在凉亭赏花，惊扰到小姐了。”

他目光灼灼盯着我：“敢问姑娘芳名？”

我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曾打扰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