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东风，你还是来了……

姜遥知道，那不是梦。

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发生在十二年后也就是宣化二十二年的大周皇城，御南侯府满门抄斩那日也是六月，天上也飘着雪。

重生到十二年前的姜遥一直在想，倘若当初顾东风那一剑直接杀了她。

那她的恨，也会干脆些。

然而没有，顾东风将她关在一个地窖里，又将割断舌头的瑶华扔进来照顾她。

那时她已经瞎了，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那个她曾经一哭二闹三上吊追着赶着要嫁的少年郎，终究剜掉了她一双眼睛。

瑶华跟芷嫣一样，都是墨园的丫鬟，只是平日里她更喜欢芷嫣，以致于后来出嫁她只将芷嫣带到夫家，而将瑶华留在御南侯府。

知道是瑶华的时候，她发疯一样扭动身躯，哪怕断肢扭曲，痛入骨髓她都不理，她想要答案，想要知道御南侯府的消息，哪怕一点点！

掌心传来触感，她忽然停下来。

瑶华用手指告诉她一切……

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她让瑶华一遍一遍在掌心划过一场场鲜血淋漓的画面，喜宴酒水有毒，面对锋利刀剑御南侯阖府上下无一人有还击之力。

祖父与弟弟被乱刀砍死，二叔一家抱团被利箭戳成刺猬，还有她的侄女姜朵，刚刚满月的孩子被顾东风活活扔进水缸……

瑶华每划一次，那恨便深入骨髓一般在姜遥身体如奔腾的岩浆，灼烧过她每一根神经，终成恨海，绵延不绝。

后来顾东风当着她的面，把瑶华的手指一根一根砸成烂泥。

瑶华被拖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又过了些时日，顾东风来到她面前，丢下一句话。

‘他终究，还是因你而死……’

那一年，皇城西市靖坊突生大火，火势凶猛连烧几座旧宅。

大火过后，人们在废墟里寻出七副被烧焦的枯骨。

其中有一副枯骨，四肢皆断……

砰－

姜遥撞到院门，额头吃痛。

芷嫣忙不迭跑过来将她扶稳，着急又心疼，“大姑娘小心！”

姜遥蹙眉以手抚额时，院门忽的被人从外面拉开。

一张干净稚气的小脸儿赫然映入眼帘，表情十分紧张。

“好啊，又是你！净天毛毛躁躁这回还伤了大姑娘，你是不是不想干了？”芷嫣看向站在院门外面的丫鬟，翻过去两个白眼，“还不站到一边儿去！”

被芷嫣训斥的丫鬟眼中惶恐，忙后退时却被垮过门槛的姜遥拉住。

干瘦粗糙的小手，手背上清晰可见冻疮留下的暗红痕迹。

就是这双手，在她掌心划了一遍又一遍，陪她度过最绝望又悔恨的三个月，“瑶华，一起过来。”

芷嫣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姑娘，她还有衣裳没洗……”

姜遥没有理会芷嫣，转身行向前庭。

飞雪漫天淹没前尘往事，却将恨留在姜遥骨血里。

永世，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