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凤手脚麻利地用中午的剩饭做了一锅肉末汤泡饭，又哄好孙子，将孙子背在背上哄睡。 婆婆在里屋哼哼唧唧，许凤顾不上吃饭，又忙着去给婆婆换被褥、擦身喂饭。等她忙完出来时，发现大海和儿子已经将那锅饭吃得精光，除了桌面上摊着的空碗筷，连一点汤水都没给她留。 这一夜，许凤翻来覆去睡不着，流了一宿的眼泪。 许凤让人将祖屋门口的大铁闸子换成铁门，上次她妈就是用板凳垫着脚，翻过大铁闸跑出去的。 她也知道将她妈困在家里，她妈会闷得难受，但她实在没办法了。 她每次去看她妈，除了给她妈做一顿好吃的，还要烙十几张葱油饼放在竹篾上。坛子里有她腌好的咸菜，锅里有她卤好的猪蹄和鸡蛋，够她妈吃一个星期。 她本来以为天气冷，东西不会馊，却没料到她妈得了这病，根本不记事。明明刚吃过饭，又闹着要吃，不知道节制。 有好几次，许凤去看她妈时都发现老太太吃撑了，躺在床上直哼哼。有时她妈吃饱了没有盖上竹篾的盖子，老鼠将食物都糟蹋了。 更别提她妈犯病时随地大小便，有时还拉在床上，许凤每次过去都得忙活好半天。 许凤觉得日子被无限拉长了，每一天都变得无比煎熬。儿子儿媳的抱怨，大海的怒斥，需要人照顾的婆婆和孙子，自己妈时不时闹出的小状况，都让她感觉每一天都活得很累。 日子一天天紧绷着过，还是出了事。 许凤妈夜里起来上厕所时滑倒了，脑袋摔出个血窟窿。 许凤刚进门时，看到她妈躺在地上，脑袋下面有一摊干涸的血迹，那一刻她的心跳都漏了几拍。 医生问起伤者情况时，许凤一问三不知。医生厉声数落她，指责她对老人不用心。 许凤眼里浮着泪，心里疼得快要裂开。 医生给许凤妈缝了针，又做了检查，他脸色冷峻地对许凤说，她妈的情况不太妙，让她带她妈去市里医院复诊。 过了几天，检查结果出来，许凤妈被确诊得了肝癌。 那一刻，许凤感觉天都要塌了，她泪流满脸地死死拽着医生的手，求他救救她妈。 医生安排了住院时间，让许凤回去准备准备。 许凤心慌意乱地回家收拾衣物，她刚准备问大海要点钱，大海已经气势汹汹地冲上来，质问她哪来的钱给她妈看医生？

许凤说，这些是她平时种菜卖鸡蛋攒下来的钱。 大海让她带缴费单据去找她哥报销，说这笔钱可不能白花，凭啥她出力帮她哥养老人，还得往外掏钱？ 许凤愕然，她气愤地说："李大海，你妈瘫痪十年，我伺候了十年，我有没有抱怨过一句？我妈养我这么大，她老了病了，我出钱出力怎么了？做人不能那么自私！" 大海气恼地瞪她："你嫁给我后就没挣过一分钱，你有什么钱？都说养儿防老，你是我婆娘，伺候我妈是天经地义的！你妈有儿子，凭啥要我养？凭啥花我老李家的钱？" 许凤气得浑身发抖，跟这样的无赖男人根本掰扯不明白。 许凤的儿子也站在大海那边，他劝许凤："妈，各家有各家的日子要过，你就别总把娘家的事往身上揽。是娘家重要还是你大孙子重要？养外婆是大舅舅和大舅母的事，他们怎么能推给你？他们不管你也别管！" 许凤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说出这种话，她气急："你外婆是我亲妈！她没养过你舅母，但她养过我！要是自己亲闺女都指望不上，怎么指望别人的闺女？" 许凤儿子不耐烦地说："外婆这样拖着你，你啥也干不了。你总往外跑，箐箐自己带孩子太累了，我爸不会做饭，天天吃了上顿愁下顿，这日子咋过？大不了我吃点亏，凑一些钱给大舅舅，你们把外婆送去养老院吧。" 这话把本就摇摇欲坠的许凤击溃了，她佝偻着脊背蹲下去，两手捂着脸哭："她得了癌症，她不知道还能活几天，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她？怎么能这样......" 说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 这个消息，把大海和许凤儿子都震晕了。两人沉默下来，互相对视一眼，又不自然地撇开目光。 许凤的哥哥得知这事，立即表明态度，就俩字：没钱！ 大海和许凤儿子也强烈反对许凤接手这个烂摊子，这种病搁在谁家，都得把一个家拖垮。搞不好最后瞎忙乎一场，落个人财两空。 一头是放不下的亲妈，一头是施加压力的大海和儿子，许凤觉得自己就像被一条绳子拴住的狗，绳子往两头拉，把她扯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