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又倒了一盏茶，啜饮一口才道：“这是我手下之人蛰伏一月有余才拿到的证据，明日朝堂上由你呈上去，定然能让这大梁律法，执、行、不、怠。”

男子将物件收下，妥善保管。垂眸看着桌上茶盏，茶水因他刚才动作泛起涟漪，待茶面平静才径直说道：

“他为官以来贪污受贿之事数不胜数，行事手段也很是残暴。大梁的戒律清规不能容他，我的行事准则也不能忍他。明日我会将这些证据如实上奏陛下，但不会向陛下开口举荐你。”

“无妨，李兄既想当个纯臣，守着自己的本心即可。”少年轻笑，不甚在意。顿了顿又道：“多谢！”

“举手之劳罢了，何况当年我危难之际是你父亲舍命相救，这份恩情勋自是铭记于心。”随即不再多言，李勋将杯中茶水饮尽后起身离去。

李勋回想当年被广济桥的碎石压在淠河中的场景，脚步仍有些不稳。他自小生于并州乡野，长于河畔，十几年来第一次觉得淠河竟如此让人毛骨悚然。就在他被困河中呼吸困难，生命垂危之际，方雙犹如天降般帮他移开压在身上的巨石，又艰难的拖着他浮出水面。

可就在他们往回游的途中，方雙不知看到了什么，停顿片刻便突然转身嘱咐李勋：“你不要在跟着我，避开人群游往对面河岸，倘若能生还，就去阊都帮我带话给相府的方家执玉，让他尽全力助卢家，今日之事与卢家无关！”而后不再理会李勋懵懂困惑的眼神，动身往决口方向游去，只听他口中喃喃道：“我要去确认一件事情。”

李勋当日历经生死，早就已经六神无主，对方雙嘱咐他的话自是极为不解，只本能的听从救命恩人的吩咐。虽是白日，但漫天乌云，暴雨肆虐，少年冒着大雨，在河中努力辨认方向，许是水性好，最后竟真侥幸活了下来。

翌日卯时，寒冬凛冽。

景宁帝头戴冕冠，身穿天子衮衣端坐于金漆雕龙的宝座上，两边的宫灯通透明亮却依然驱不散景宁帝脸上的阴霾。

这是景宁帝看到的最犀利的奏折，在长达2000字的檄文中，李勋直言不讳的例数当朝大理寺卿的种种作奸犯科之事，上奏的每一条罪状都细致妥帖的呈上了证据，让获罪之人辩无可辩。

大理寺卿所犯下的罪行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扯的是丁点儿不剩。景宁帝的震怒可想而知，不等他多加申辩，就命人将其去除官帽，押入刑狱，查抄府邸。

而后景宁皇帝静静地审视着跪在朝堂中的年轻人，此人是他一手提拔，虽出身平民身份极其卑微，但掌管麒麟军权势极重。

从不认官场的潜规则，只认大梁律法，始终秉持法度之心。

这就是李勋——映照整个大梁官员的“律法之镜”和威慑百官的“一把钢刀”。

如今，这把钢刀也有了自己的私心吗？只要钢刀趁手，满足他一点私心倒也无妨。怀着纵容之心，景宁帝开口了：“如今大理寺卿职位空缺，各位爱卿心中可有人选？”

一位大臣躬身站了出来：“启禀陛下，臣心中有一人选。只是......”

景宁帝已心中有数，抬了抬手：“爱卿不必顾虑，只管说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