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则垣站在我的身前挡住了陆成河的视线，他看见我的时候，眼里的情绪起伏更加明显起来，原本的那般古水无波转成了即便是五年多以前也很难见到的失措。

“则垣把你接回来的吧？”棋盘被陆则垣从楼下的草坪移到了陆成河专门的病房里，他拉着我与他下棋，一如多年以前，他对我说：“我难得找到个愿意与我下棋的。”

“昨天刚到的，”我低头摆下了一枚黑子，听见他轻轻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没说话，只是随意瞟了一眼被放在床边用过的药，都是缓解高血压和心力衰竭的，落了一枚棋子，我才开口问他：“爷……陆老先生身体还好吗？”

这句“陆老先生”惹得病房里两位姓陆的人抬眼看我，在一旁翻书看的陆则垣眼神有些发寒，看着我稍微提了音调：“叫错人了吧？”

陆成河闻言一笑，一边落子一边开口道：“这房里两个姓陆的，别搞混了，南枳啊，我还是习惯听你叫我爷爷。”

这可真不是个什么好习惯。

当年我进陆家，人前人后对陆成河的称呼从来都不一样，人前叫他“陆老先生”，这是王馥雅要求的，人后叫“爷爷”，这是面前的两位姓陆的要求的。

我围走了陆成河一大片棋子，然后抬眼笑道：“爷爷输了。”

余光就看见陆则垣嘴角的笑意渐渐浓重了些。

陆成河的午饭是医院规定和负责的，陆则垣在拿到饭菜之前出去给我和他买吃的，我听着他离开的声音，收着棋盘轻声道：“有话直说吧。”

陆成河闻言抬眼看我，轻轻在嘴里哼了一声，有些惋惜地对我说：“叶丫头，到底你是变了。”

“经过那么多事情，变不变的，哪里是我可以掌控的？”

陆成河对我，其实是有爷孙的情谊在的，他从来都觉得愧对于我，从前是，现在是，恐怕在百年归去之后，依旧是。

“我老了，很多事情，早就不管了，”陆成河缓缓靠在了枕头上，伸手向我要水杯，喝了一口之后对我说，“不过是则垣忍受不了苏家了，丫头，你也不要固执了。”

我冷笑了一声：“他忍受不了了，就要让我回来吗？我也忍受不了他，他又为什么不放过我呢？”

我从来都不欠你们陆家的。

“五年多了，”陆成河放了手里的水杯，看着我的眼神始终都是晦暗的：“则垣的日子难过，你的日子，怕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那也好过回来，”我低头盖了棋盒，“不过既然回来了，那就这样吧，顺便也捋一捋，当年的帐。”

陆成河的神色自然不会好到什么地方去，陆则垣回来的时候护士已经送了陆成河的饭菜过来，我给他递了一双筷子的时候，陆则垣正提了一个保温饭盒进来。

三层的饭盒，里面除了最底层的米饭之外，装着的是我这么多年每天雷打不动的两道菜，陆成河面前的桌上的饭菜荤素搭配得连颜色都非常好看，看见陆则垣打开的饭盒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