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炽没有想到，此番燕相的病是真的重了。

千寻把父亲搀扶起来，命梅香将温热的药端到跟前，徐徐亲自喂他喝药。

半晌，才喂进去半碗。燕三思摇摇手，示意千寻停下，等一会儿再喝。

此时，老态龙钟的燕相才发现旁边站着的还有鲁王，老眼昏花竟然没有察觉。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起身行礼了。

“老臣抱恙在身，不能起身行礼，求鲁王陛下恕罪。”

“小王来迟，还请燕相包涵。”

李炽尽量不露出对燕三思病情的忧虑，怕老相国在自己的眼睛里察觉他已经是病入膏肓。

燕相是何等聪明的人？徐徐道：“陛下不必担忧，老臣是的确气数已尽了。”

说到此处，屋子里的家眷无不黯然，数月前老爷还宴请满朝贵胄祝寿，现在却已经是回光返照之时，俗话说七十不保月，真是一点不假。

最伤楚的莫过千寻。父爱如山，燕相国英明一世，却把她宠爱成京城最任性刁钻的女孩。

不忍父亲如此，千寻拉过梅香出门去了。

“燕相府上如有用得着小王的，请一定叮嘱。”

没想到，燕三思为大正朝呕心沥血一生，最后榻前只有这么一个忘年之交前来问候。

新帝登基在即，一个膝下无子的老臣，已经没有什么势力可以押宝。这恐怕才是皇长子不肯答允千寻的原因。

李炽忽然有些明白，为何燕三思要把唯一的独女许配给自己。

“千寻就请陛下多多担待！”燕三思还想临终托孤，鲁王一时感叹英明一世的老臣，此时此刻的无奈。可千寻的心却都在茯陵那里，他并不想勉强她。

“老臣看得出来，陛下对犬女并非无心。”

“小姐心有所属，小王一定待她如亲生小妹。”

燕三思无奈笑笑，这已经是鲁王的拒绝了。

“皇上近日可好？”

“父皇也已经卧病数月，正因此未能派太医到府上来问询。”

“山雨欲来风满楼。”燕相似乎是说给自己听。哪朝哪代新君即位不会闹点政治风波，何况皇上放着数名壮年儿子不立，非要传位给年幼的皇长孙。

“茯陵宅心仁厚，您又是他的老师，燕府必将承继荣宠。”鲁王的安慰自己听来都觉得无力。宅心仁厚？在皇家的字典里，没有这四个字。

“太子大婚，已经在准备了吧！”

鲁王没有想到，数月不早朝，燕相却对朝中大事仍有判断。这恐怕只有三朝元老能有此等嗅觉。

鲁王默然一阵，道：“下月初一，钦天监的人说是宜嫁娶的吉日。”

燕三思绝望地点点头。这些年他与鲁王心心相惜，过从甚密，茯陵和周围的党羽原来早已经和他疏远。没想到，被太子陛下抛弃，却来得这样快。

茯陵是燕三思看着长大的，他身上流淌着帝王的血液，无情与决绝，远在当今皇上之上。否则如何置千寻的相思于不顾？

茯陵的太子妃位早已经确定，只是未被公开，已经选定天下兵马大元帅武直府的长女武长怜，只有千寻在深闺之中还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