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五保户李大爷走过来，扶起张大头说：“老张头，你先去我那里吧。正好，我自己住着也闷，咱老哥俩住在一起，也好说说话。”张大头摇摇头又点点头，无奈地说：“好吧，我先住到老哥你那里，等这逆子让我回家，我再拿些粮食给你。”李大爷笑笑说：“粮食的事以后再说，反正我是五保户，吃的也是大队上的粮食。走吧。”张大头只好拄着那根木棍，跟在李大爷后边，一步三回头地向村外的场院屋走去。

那时候，村民都是一起劳动，收起的粮食在晾晒以前都堆到一块空地上，这块平整的空地就叫场院。为了不使集体的财物丢失，又在场院边上盖一座土坯屋，看场院的人就住在里面。原来，大队里都是轮流安排村民看场院，自从李大爷生病丧失了劳动能力，就成了一个五保户，吃喝都由集体供给。这李大爷一生勤劳，猛地什么不干了吃白食，觉得很不是滋味，于是自告奋勇来到场院小屋，成了专职看场院的人。

小屋很简陋，连土炕都没有，只是在地上铺些稻草，就拿床破被子睡在上面。来的第一晚，两人只好挤在一床破被子里，说了一整宿的话。张大头边说边哭，把二十年含辛茹苦将张小头养大的事说了好几遍。李大爷边听边劝他，说年轻人火气旺，过几天他去劝劝张小头，让他接张大头回家。

几天后的傍晚，张大头坐在一个石磙子上，看李大爷垂头丧气地回来，知道劝说失败了，就想自己回去找儿子。李大爷拉住他，叹了口气说：“唉，我说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你儿子不光把你撵出来了，还把家里的东西都砸了！听说明天就要带人来斗你，你这自己回去，不是自讨苦吃？”张大头一听，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老泪纵横：“我怎么养了这么个逆子！唉，命里无儿莫强求啊！我这是养了一个儿子吗？简直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天哪！”李大爷赶紧捂住他的嘴，紧张地说：“你小声点，这要让造反派听到，你还有得好吗？”张大头摇着头哭着说：“我现在无家可归，儿子也要来斗我……我……我死了算了……”说着，低头撞向那个石滚子。李大爷一把拉住他，生气地说：“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就忍一忍吧！等明天他们来了，我给你挡着，我是根正苗红的贫农，父亲是烈属，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明天发生什么事是什么结果，还真不好说。

第二天，张大头战战兢兢地等着红卫兵来抓自己，但等到中午也没人来。一个干活的村民说，那帮孩子大清早就走了，说是要去北京，搞什么串……

张大头松了口气，和李大爷说了一声，就赶回家。但刚到大门口，他就愣住了，门口站着两个小孩，手里拿着红缨枪，严肃地看着他。张大头赶紧站住了，一看是邻居的儿子嘎子，就问：“嘎子，你们在我家门口干什么？”嘎子一挺红缨枪，稚气地说道：“张大头，你要认清形势，这里已经不是你的家了。张司令有令，你要敢进门，就是我们的敌人。”说着一指大门，上面有一幅漫画：一把大刀血淋淋的，刀下一个人被砍断了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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