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晓不知母亲要她看什么，只觉得母亲看得很认真，神情专注。

“A2那一桌早茶是固定的几个退休老伙计，他们中间有退休的医生、会计师、设计师和老记者，还有一个老师。”肖雅心好像自言自语地说了起来，“但是那个老记者最喜欢和那个老师抬杠，一桌人有时候会磨嘴皮到中午才散。

“B4在周末肯定会被一家人预约，他们是老顾客了，儿子媳妇在隔壁市上班，只有周末他们才回来探望老人。老人想抱孙子，可是儿媳不乐意，有时候他们会为这件事唠叨很久。”

安晓如听天书，感觉脑袋昏昏欲睡，完全不知道母亲给她讲这些琐琐碎碎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母亲说完了老顾客，又开始细细地说起她的每个员工。胖保安喜欢偶尔赌个球，厨房的大师傅有几种臭脾气……

期间那个服务员送过一个茶盘上来，母亲呷了一口醇茶，又絮絮不断地说了下去。

好不容易她说完了，似乎终于力竭了，就歪倒在罗汉床上靠了一下。

安晓抓住机会进言：“妈，我送你回医院休息吧！这大半天了，耽误了吃药的时间！”

“我今天死不了，Nottoday。”肖雅心意味深长地说。

安晓怔了半晌才恍过神来，“你还看《权利的游戏》哪？”

“嗯，我时间不够了，麻烦等老马丁完本后把结局烧给我。”

安晓不自觉地就答了句：“好。”随即马上觉得不妥，可母亲已经抢先笑意盈盈地向她说：“谢谢，那我就放心了。”

随后，母亲忽然朝床下努了努嘴：“你去翻翻下面那块东西。”

安晓依言而为，那是一块扁平的木匾，没想到还异常沉重，她小胳膊差点就推不出来，一看，原来是安福顺的老招牌。

安晓小时候就看过这个老招牌，上面常年蒙着一层层油腻和灰尘，黑不溜秋的，一点都不好看，自己天天在下面走过，从不在意。没想到现在它被洗得干干净净后，泛出高贵的紫红色，木质沉重，竟是上等檀木，木质年代久远，木纹细腻优美。

“这东西有上百年的历史啰。”母亲半身倚着扶手，笑容似讽非讽，“你要是嫌它占地方，就捐给博物馆收藏好了！你爸爸、你爷爷，你太爷爷……好几辈的安家祖宗，都在那上面呢！”

“什么？”安晓起初不明就里，待到翻过来看才明白：原来在牌匾后面，刻着好几辈祖先的名字。

“安二狗、安富贵……”安晓边读边笑，一听就知道这些先祖们多有文化，多接地气了。

安家连续几辈都是厨子，他们没有把神位放在祠堂高高的墙上，而是把灵魂留在了这个沉重的牌匾后面，在那个地方，世代享用着浓郁香气，深深地凝视着后人。

可母亲却把这块牌匾随便扔在床下，毫不顾忌地用尊臀相对。安晓感叹，也只有神才敢这么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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