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大汉上前，将那装满了虫子的破烂碗端到我嘴边，碗里一条条红褐色的虫子伸缩着、扭动着、挣扎着。

我也挣扎着，大汉的手紧紧卡住我的嘴，我努力的尝试合上，下一秒，我就感受到嘴里的滑黏，冰冷黏腻的泥土味道充斥着我口腔，让我恨不得现在就晕过去。

我没晕，我哇哇的吐着，将胃里仅吃的一个馊馒头和一碗脏水连带着刚吃下去的虫子，全都吐了出来，我虚弱的看着白惨惨的房顶，眼里干涩，喉咙沙哑，我大声的哭着喊着骂着，为什么要让我生在这权贵之家？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不明白究竟做错了什么？

月倾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去，那少女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在我耳里宛如魔音绕耳，久久不能消散。

后来，我知道了这种虫子叫蚯蚓，我竟然喜欢上了蚯蚓，因为我发现它即使被我弄成两段，在地上还是翻来覆去的，过几天还能长出来，好像没事一样。

只有我知道，它已经段成过两截了，再也不是原来的它了。

我不记得自己吃了多少次，每一次都吐到天昏地暗，我早已尝不出食物的味道，那段时间，一吃东西我就觉得恶心反胃。

我知道月倾喜欢看我哀求的样子，我不再哀求、不再哭泣，口吐白沫搞得她满身都是，十分嫌弃。

她也看腻了，不再灌我吃蚯蚓，她说池塘里的莲花太多了，影响她赏花，所以后半年我的食材里多了莲花，我想着吃莲花总比吃蚯蚓强。

这一年，我八岁，隔三差五吃蚯蚓和莲花，我的身体扛不住了，我烧了三天三夜。

醒来后借着这次机会我开始装傻，时而清醒时而混沌，也是因为这次装傻，宰相大人也就是我的父亲让她收敛收敛，我得了不少的清闲。

我明白，想复仇就必须得有筹码，只有一颗复仇的心没有与之相对匹配的能力，复仇就是一场笑话。

娘亲说书中自有黄金屋，我抓住这短暂喘息的时间，靠着母亲在世时教我识的一些字，每日钻过狗洞去偷书，费力的看着。

看管书阁的老仆其实已经发现了我，念在娘亲当年的知遇之恩，他教我识了不少字，研读了书阁大半的书。

这偌大得相府对我来说只剩这一丝人味儿了。

娘亲那嘴角蜿蜒着殷红的血，颤颤巍巍得递给我一块牌子，让我去找外公的人，她温柔的笑着，那笑容恍得我眼疼。

那天，她将我搂在怀里，声音越来越弱，直到最后没了声音，整个冷阁静的可怕。

「我的小阿明，你要努力活下去，娘亲不能陪着你了，娘亲会在天上看着你，保护着我的小阿明。」

是不是如娘亲所说，她已经变成了星星在守护着我，所有我才能遇到有着人味儿的老仆。

后来，月倾让我吃树皮、树叶、泥土和沙石，我没有遂她所愿。

即使石子划的我满嘴是血，我也开心的吃着，嘴里囫囵说着感谢姐姐，她没了兴致，不再让我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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