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晟闻声掀起眼帘，极薄的眼皮显得眼尾几分锋锐，眼中明明含笑，却透着股狡黠。他将手中把玩的一次性纸杯放下，起身同她握手。

男人比她料想得更高，瘦削身材在那一套剪裁并不合身的宽大西装里更显单薄，他笑着说：“白律师，久仰。”

白晏殊有些意外地看向对方，“何律师听说过我？”

“钱伯斯争议解决领域领先律师，ALB中国十佳诉讼律师，LEGALBAND争议解决领域特别推荐律师……”何晟细数这位女律师的一身殊荣，语气几分调侃，“白律师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成绩，想不知道也很难啊。”

“年轻”对于女人来说许是赞美，但对女律师又另当别论。

与医生相似，律师这行向来经验为王，鲜有人说谁是靠天赋吃饭。哪怕初出茅庐的新人律师，见客户时也要故意扮几分成熟老相，知道唯有足够资深沉稳，才能赢得信任。倘若一见面就叫人点出“年轻”，多少有被认为资历欠足的意思。

何况眼前这人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总让她觉得自带了些阴阳怪气，没什么好感。

白晏殊心中稍有不快，目光瞥过男人淋湿的西装外套，又觉得实在没必要和他计较。粗糙质地的涤纶面料经不住打量，比起细腻柔软的羊毛，此刻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干得很快。脑中忽地浮出名片上的那句“质优价廉”，她想这件外套大概也是。

干哪行的都分三六九等，陈行长这话虽说刻薄，倒不失为一条真理。眼前这位“质优价廉”的何律师从头到脚透着股故作老练的随性松弛，于她看来也不过是打压对手的拙劣伎俩，在见面的一分钟里就已经被默默划入三流律师的行列。

白晏殊淡然一笑，隔着会议桌长坐在男人对面，态度依然客气有礼：“今天实在辛苦您跑这一趟。西霞支行的领导对这件事还是比较重视的，也有诚意和平解决，但是之前跟孔阿姨的家属沟通一直不太顺畅，所以特意约您过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孔阿姨的诉求，后续我再看看怎么推动客户去把问题尽快解决。”

“孔阿姨”全名孔玉珍，就是开卡之后遭遇电信诈骗的那位老太太，今年已经六十五岁，被她闹事的女儿声称患有老年痴呆。何晟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体检报告，递给白晏殊，算是证实了家属主张。

体检机构是本市的一家三甲医院，足够权威，法庭上的争议空间不大。白晏殊目光飞速扫过报告内容，停顿在了最后一页的落款日期。

她从手边拿起一份《开户协议》，同样翻到最后一页，对比两份文件的日期，指给何晟，“根据孔阿姨签字的这份开户协议，她在西霞支行的开卡日期是今年的7月31日，但是体检报告的日期是8月5日，严格来说，您提供的体检报告并不能证明孔阿姨在开户当时的精神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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