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对我是百般呵护，常用残废的小臂抱着我，另只手就拨弄我痒痒肉。

等我刚能扶着东西站起身来，常趁着午睡时，扒着棺材板要往外爬。

爷爷不许我离开棺材，于是干脆就陪着我在棺材里睡。

爷孙二人就挤在一口棺材里，安然入睡。

那段时间我整日里和爷爷在一起，以至于咿呀学语时，第一声喊的都是爷爷。

听我爸说，听见我奶声奶气地喊他，爷爷的脸上乐得开了花似的。

我爸后来说，我快两岁时，爷爷家里来了一个跟他差不多岁数的老头。

那老头手拄手杖，蹒跚而行。

他一进院子里就道：“老李头子，说好的，咱们俩之前还差了一盘棋没下啊！”

老头来了就在爷爷喝酒的桌前坐下。

爷爷嗯了一声，对那老头说道：“老黑狗，你是天天盼着我死呢？”

对方也是一阵讪笑，急急忙忙把棋盘子摆好了。

二人就在院子的树下对弈起来。

我爸躲在屋里偷看，说是俩老头一直下到了天黑，连桌面上的棋子儿都看不清了。

直到叫老黑狗的老头突然起身，说了句：“好了，老李头，你赢了！等你走的时候，我给你带玉牌子来交给你！”

爷爷接过那玉牌子，笑道：“是不是我日子也到了？”

老黑狗就答道：“到了，到了，就这两天了！”

他说完，人就走了。

老黑狗走了，爷爷向我爸爸交代道：“过两天我就该走了！”

他叹息着又说道：“记住了，我死了你要从我棺材底下削除一块来，到时候跟一颗玉石捆在一起！以后就给李启生带上，李启生走到哪，玉牌与棺材木都会庇佑他平安的！”

我爸一听，问道：“爹，哪里有什么玉石啊？咱家什么条件啊，还能又玉石？”

我爷爷沉声道：“过两天办白事时就有了！你等等就是了！”

我爸咂吧着滋味，心道这不是爷爷在交代后事吗？

他当即要说什么，可爷爷面沉似水地钻进了棺材里，一言不发，搂着我这个孙儿睡觉了。

没想到，两天后是我的生日，我爷爷真就在那天走了！

我那时不懂什么是生死，只知道爷爷不再逗我玩，不再冲我笑了……

爷爷是搂着我午睡时走的，他没有一丝痛苦，死在了自己的棺材里。

人们都说是他的造化。

他生前总是替人排忧解难，自然该当这样的造化。

葬礼的场面是极其隆重的，小山村被前来悼念的人是围得水泄不通，而各地老板开来的豪车，更是在山路上排了一两公里。

那一天，整个村子里都是自行戴孝的人，放眼望去，村子里像是下过了一场大雪。

这些戴孝之人里，不乏与我家极为亲近的，其中有个女人就格外引人注目。

听我爸后来说，那女人一身绫罗绸缎，与乡下的土里土气氛围是格格不入。

这女人竟是我远嫁外省的小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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