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有个小儿麻痹的女儿梁佩，从娘胎里出来左腿就短了那么一截，走路的时候，左腿直直地向前杵着，正常的右腿却只能画个半圆才能前行，活像一只硬要直行的螃蟹，让那张原本清秀的脸蛋也失了色。

包工头早年丧妻未曾另娶，但他并不缺少女人，包工是个能赚钱的活计，有了钱就有女人愿意贴上来。他自己一个人带着女儿，不愁吃穿还不用听女人唠叨，也乐得清闲自在。

跟着包工队做了一段时间活的孟虎，有了一口饱饭吃，不止人精神了，还窜了个儿。出于对老梁的感激，他没事就凑到老梁家里，帮着做一些洗洗刷刷的活儿。

老梁家的姑娘梁佩因为自卑，很少出门，冷不丁家里多个外人，她有些怕生，孟虎帮家里干活的时候，她就躲在里屋不出来，隔着门缝偷偷瞧那个忙里忙外的男人，日子久了，就生出那么点儿姑娘家的非分之想。

孟虎在外屋一边干着活儿，一边和里屋的梁佩搭话，梁佩从最初的默不作声，到后来偶尔回应几句。

两个年轻人的小动作老梁尽收眼底。

说没有私心是假的，老梁当初施恩于这个小混子的时候，就是看中了他没爹没娘，人还透着股机灵劲儿。

孟虎若能看上自家女儿，女儿跟着他在自己眼前生活，他也能多加照拂；退一步讲，他若看不上自家女儿，他就收他当干儿子，多加提携他，让他把自己的这份恩情将来还到女儿身上，这样自己百年以后，女儿也不至于孤苦无依了。

老梁这个人刁钻算计，唯独对这个瘸腿的女儿，他是打心眼里疼爱。

老梁的小心思成了真，孟虎对女儿的百般讨好让老梁做梦都能笑醒。自己家的女儿在别人那里是个残次品，在这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小子这里，却是他需要用尽全力才能够到的那颗葡萄。

老梁假意要给女儿找婆家，急坏了这刚刚看对眼的俩年轻人，女儿杵着孟虎让他赶紧找人提亲，孟虎两手一摊--就我这样的，你爹能看上？

梁佩急了，一哭二闹三上吊，除了孟虎她谁也不嫁，老梁皱着眉头数落女儿，心里的算盘却打得噼里啪啦响。

老梁蹙着眉头叮嘱孟虎:"我老梁这辈子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原指着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婆家，她既然中意你，我也就不当那个打鸳鸯的棒子。但是这一辈子一次的婚礼，怎么着也不能委屈了佩佩。这些年我每天把日头从东边背到西边，没黑没明地干，就是为了她。"

老梁顿了顿，指了指村东头，"我在那边有块地基，你去盖上几排平房，风风光光地把佩佩娶了。虽然咱们这有上门女婿，可是叔知道，上了门的男人，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叔的女婿，不能一辈子在人前抬不起头。"

老梁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看不出颜色的帕子，帕子里包着一沓人民币，颤抖着双手递给孟虎:"这些钱你拿着，修好房子再来娶佩佩。"孟虎从老梁手里接过那些钱的时候，还清晰地闻到了钱上的那股汗腥味儿，那是老梁小半辈子的血汗钱那！他颤抖着身子，扑通一下子跪在老梁面前，哽咽着喊了一声:"爹！我孟虎发誓，会一辈子对佩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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